【荷塘】摘绿豆（散文）

很近一段时间，太阳毒辣辣的，暑气逼人，酷热难当。妻子便买了些绿豆，说晚上不烧汤了，熬点绿豆茶喝喝解暑。很后对着我又加一句：“绿豆解药，委屈你了，你就喝点白开水吧！”一提到绿豆，我眼前猛地一亮。

绿豆，小小的籽粒，说圆不圆、说方不方的，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。绿豆长得很精致，绿莹莹的，像一粒粒的宝石。每颗大小几乎一模一样，脆青色的肚腹上还长有一个圆圆的肚脐，那里是胚芽隐居的地方。在我的印象中，绿豆在秸秆草堆里，只要有些潮气，它就会自生自长，细细的、弯弯的。奶奶用它生豆芽，常从粗布细袋里捧出一两捧，放进盆子里，用水泡上，隔段时间再用水冲冲，绿豆便会钻出白白的嫩嫩的芽。如此这般，不几天，豆芽噌噌地旺长，白白亮亮，粗艮艮、嫩生生的，非常好看。净水里一洗，小锅里一撂，撒上盐，浇上醋，火大大的，爆炒一番，酸酸的，脆脆的，非常好吃。听奶奶说，绿豆芽特别能长，一斤绿豆就能生个十好几斤呢。

从书中得知，绿豆又名青小豆，因其颜色青绿而得名，在我国已有两千余年的栽培史。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中说：“绿豆，处处种之。三、四月下种，苗高尺许，叶小而有毛，至秋开小花，荚如赤豆荚。粒粗而色鲜者为官绿；皮薄而粉多、粒小而色深者为油绿；皮浓而粉少早种者，呼为摘绿，可频摘也；迟种呼为拔绿，一拔而已。……以水浸湿生白芽，又为‘菜中佳品’。”被李时珍称作“菜中佳品”的，我想应该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“绿豆芽”。

有一句话叫做：“樱桃好吃树难栽。”我在这里不妨套用一下，对于摘绿豆，可以说是“绿豆好吃角难摘”。绿豆属于秋作物，结果期相对比较长。从稞子长成到很后的薅豆秧，好像一直在开花、在结角。一嘟噜一竿的绿豆，就掩藏于青青的肥大的豆叶间。未成熟的青色绿豆角，硬硬的，直直的，像钢丝，更像小姑娘扎起的辫子，有的还翘得老高。如果仔细观察，根根“辫子”上，还带着白色的绒毛，细细的。成熟的绿豆，豆条变成了一身黑，绒毛仍未脱去，尖尖的角有些刺手。一不留神，手上便会留个红点点，像蚂蚁螫一下的疼痛。

或许正是因为绿豆的成熟期较长，一直在开花、在结角、在成熟，如果不及时摘取，长在上部的由于阳光的暴晒，豆角就会自然崩裂，籽粒脱落；长在下面的紧贴着地皮，也会因潮湿而发芽或霉烂变质。所以，过不上几天，整个地里都要采摘一遍。记得当年摘绿豆时，天还正热。穿着短衣短裤，左臂上挎个竹篮，右手里掂着个袋子。走进绿豆地里，放眼望去，绿豆稞稠稠密密，肥大的叶片扑扑闪闪，满地的绿豆秧一片碧绿，生机盎然。翠绿的枝干顶端有的还正结着一串串的蒴，开着一簇簇的花。蒴子密密麻麻、拥拥挤挤、热热闹闹的；花儿朵朵，笑脸相迎，或羞涩或大方地开着，淡白而浅黄。在这些叶和花组成的图案中，绿豆角三五成群，头对头亲密地依偎着，排成排相互地夹杂着。靑的嫩绿，黑的饱满，微风一吹，或隐或现，如诗如画。

摘绿豆是一项细活。豆角有的在明处，有的在暗处，而且同一株或同一簇上有黑的熟的，也有靑的不熟的，或半青半黄呈过渡色的。摘绿豆时，必须耐着性子，或蹲下身子，或弯下腰来，该整体摘的整体摘除，该部分提取的部分提取。走头的或明摆着的好摘，叶下藏的、秧子里裹的不好摘。好摘的容易一遍净，不好摘的就分开叶片和秧子，把发黑的熟的轻轻地取出来，必须做到从总体上一遍过。如果回头再摘，且不说浪费功夫，来回趟对秧子的生长也很不利。当然漏掉了，会更糟糕。等到下回，不是籽粒脱逃了，就是霉变烂掉了。

说句老实话，这摘绿豆也有一定的技术。或许有人会问，角子就长在稞子上，生的熟的青黑分明，又不需要多大的力量，有什么技术可言呢？凡事不做不知道，只有做过了，才能深得其中的奥妙。就说这摘绿豆，角子长在那里不假，青黑也很容易辨别，但手上是需要功夫的。薄皮嫩肉的一双手，如果直接硬摘，毛角刺破手指不说，豆角还有可能崩裂脱籽。如果用力过猛或过大，绿豆顶端花结很脆，力量稍不均匀，整个头部都会断掉。摘绿豆的这个“摘”字，我看就很有讲究。用手是明显的，它不同于推拉掰拽等，摘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果实的蒂部。下垂的，摘时很好用力向上；长实的，很好轻轻地左右拧动。这样既不损伤果实，又能节省力气，达到“摘”的很佳效果。

摘绿豆也是一个苦差事。头顶火辣辣的阳光，摘一会儿就会出汗，而绿豆的嫩须和叶片都很涩，又具有一定的粘性。摘不多大功夫，腿上、胳膊上，甚至是脸上，都会感到色辣辣的、痒痒的，浑身不自在。就这样，每走一步，还要带着个篮子。无论是蹲下，还是弯着腰，都很不好受。蹲下一会儿，不但腿疼，而且腿弯里出汗。可刚一站起身，绿豆叶又恰好粘在出汗处，红红的一片。弯一会儿腰，又会感到腰酸，前扭后扭，左右摆动，都不是个滋味。于是，心里发慌，头昏脑胀，手脚就会慢下来。有时看看大人还在不慌不忙地摘着，强打精神，不顾一切地摘取，不是手受伤，便是连叶带花和靑角一起都“拽”了下来。

摘绿豆还是个繁琐的活，它不像摘瓜、摘梨、摘桃子那样，成就感很明显，刺激性也比较大。摘绿豆要想较短在时间内摘满一篮子是很难的，因此，我小时候并不是太喜欢摘绿豆。不过，我每每看到母亲在摘绿豆时，却表现出一种沉稳和淡定。除了同样受热之外，她好像感到很满足、很自在的样子。绿豆在她手里似乎很听话，青黑自然分开，而且走过去都是一遍净。说起来，她摘绿豆的方式也很单一，就是常见蹲踞式。可她的耐力好，一蹲就是一晌。蹲一晌，回家还不耽误做饭。

有一次，我问母亲：“你那样蹲着摘绿豆，腿不疼吗？”母亲说：“习惯了，两只腿可以来回换一换。”我又问：“怎么会习惯呢？”母亲笑笑说：“傻孩子，干活不就是这样吗？该咋着得咋着呀！”是的，人在劳动中也要学会了适应，只有适应了劳动环境，干起活来才轻松。当然，这种适应，一是形式上的，譬如摘绿豆穿短裤就不适应；二是心理上的，譬如摘绿豆就需要慢慢来，急不得。劳动是一种创造，也是一种探索；收获是幸福的，劳动应该是快活的。如果不能从收获中获得幸福，不能从劳动中寻找到快乐，那就说明我们的方法没有找好，心态还没有调整好。

绿豆，是很常见的谷物类当中的一种，是我国传统的豆类食物。绿豆中富含多种维生素和钙磷铁等矿物质，不但有很好的食用价值，而且药用价值还很高，古有“济世良谷”之称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曰：“绿豆色绿，小豆之属木者也，通于厥阴、阳明。其性稍平，消肿治痘之功虽同赤豆，而压热解毒之力过之。且益气，浓肠胃，通经脉，无久服枯人之忌。”中医认为，绿豆除了消肿通气、清热解毒、散翳明目、促进人的肌体正常代谢之外，还具有保健和美容等作用。长食绿豆，对高血压、动脉硬化、糖尿病、肾炎等，都有较好的治疗辅助作用。

绿豆是劳动成果，摘绿豆只是劳动过程的一部分。天热避暑，妻子要烧绿豆汤，这是在食用绿豆，也是在享受生活。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亲手接触到绿豆了。想想当年，绿豆不仅一把一把地从田间地头摘回来，而且还一粒一粒地从豆角上剥下来，再装进一个灰不粗的袋子里，放在床头那个豆青色的条缸里，过年的时候，还会炸成丸子待客用。

哦，绿豆，我多想抓上一把弥闻你的清香；我需要健康，我想喝绿豆汤，我更希望再摘一次绿豆，喜欢采摘后那种大汗淋漓的快活感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