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初坐在火车上,靠着窗户,打开一方小口子。车外面刮着寒风,下着雪。很多田地、山道还有黝黑的痕迹,没有被雪完全覆盖。看上去有一种伤疤的感觉。
“要是什么都像雪那样白,或是都被雪覆盖,会很好吧!”
“雪很纯洁吧!”
美初想。
美初将脸贴紧雾湿的玻璃窗户,火车“呜呜——”的笛鸣声,尖锐刺耳,想必要起动出发了。可是,去哪里呢?这是美初想也没想过的事。但是她选择离开,此时此刻,决定离开,这很简单,也很真实。
“窗外的雪也很真实!”
现在的美初很需要寻找一种可靠的、带有真实感的东西。她需要一种存在感。
自从边明离开美初以后,她就觉得自己很难找到一种存在感。失了自我的感觉一直很强烈。然而这次的离开,窗外正下着的雪,让她骤然显得冷静,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平静的,稳定的,代表一种真实的东西。
“虽说真实。可是,我又有什么呢?”
“什么也没有啊!”
美初又感到绝望了。
绝望的同时,她又觉得自己胸口正破裂下陷,往下沉,朝着黑洞的方向发展。贴在冰冷窗户上的脸,因为沾印车窗玻璃上的水汽,显得湿漉,失了血色,渐渐苍白,颓丧下去。
她觉得自己真像一只蝴蝶,轻飘,流利,一下的绚丽,就跌向幽邃清冷的潭面上。
她还年轻吧。
如何治疗脑外伤癫痫车窗外的景物被雪慢慢往下覆盖,远处的山峦倒像秃子敷粉的头。天地间一步步越显单纯,纯白。看上去空旷,感觉冷,寂寂的,都带了雪的意思。
“这样很好啊!”
美初跟着又想:“要是雪花落在心头,一步步掩盖下去,就不会有伤,也看不见疤。”
“雪多好啊!”
“那样单纯!”
“那样白!”
“冷?是吧?”说到下雪的时候,那种冷,她反而更喜欢。她觉得自己可以像雪那样冰冷一点,将骨子里跳动、无法平定的东西,冷却,锁住。她哪里知道,其实这也是一种伤,属于沉闷中的暗伤。
没法收拾了。
因为伤,美初脸上的表情又慢慢变得冷漠起来,骨子里透出一种清冷感,很伤人的那种。这个世界原本并不赋予某个人什么,只是活着,活得很彻底,活得不需要太多的解释。
那意义呢?
“意义?”
一想到这,美初又觉得好笑了。伸出捂暖的手,去抹眼角,感觉冰冷的潮湿。她流泪了。流得没有太多的目的,也不掺杂过多的意义。很清冷,很纯白的那种,真像窗外的雪。
“要是边明还在,也许——”美初不再往下想。她所说的也许,也许活着才有意义吧。因为爱,会使身旁许多事物显得有意义。然而真正说到人生的意义,只是摆在哪里,一动念头,又是很空虚的了。
记得上中学那会,也会过一场雪。当时美初撑开油伞,在教室前面一排松林下,大雪天,独自,慢行。她在这场雪中认识边明。那时的边明长得青春,俊朗,正站在大雪纷飞中很带欣赏感似的,欣赏天上飘下的雪花以及跟雪相关的一切。
瓦檐,山道,远处的山峦,以及学校操场那红旗飘飘的旗杆,经过水墨浅轻的笔法,都渐渐染白了。
边明情不自禁地说:“多美啊!”
美初看见边明情不自禁的样子,觉得不只是雪美,还很可爱呢。到底是雪可爱,还是边明可爱,很难分辨了。倒是美初因为边明能够懂得,会欣赏,真正喜欢上他。很多年过去,这依然是记忆中一段纯白美好的回忆。
这一次,给美初的感觉,虽说雪才刚下,飘出鹅毛点点,可她总觉得这场雪会不停地下下去,跟多年前的那场雪相似。
“难道是因为怀念,才把很多事构想的似曾相识?”
“不!我不会再怀念
哪家癫痫病医院专业了!”
“我也不再活在过去!”美初心思上表现出一种乐观。她需要一种力量,一种力量去挣脱,挣脱过去。当然也需要借口。
“可是——”一想到边明,她在内心上又显得无力了。
她还爱他吧。
边明死了。对于边明的死,她经常在脑海里回忆,越回忆越清晰,仿佛是昨天的
诊断癫痫病都有哪些步骤呢事。她还记得边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告诉过自己,死是一种很冷邃、很宁静的东西。当时美初除了哭,什么也不顾。
“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理解死!”边明说。
美初听见这话,觉得会死去的不仅是边明,还有自己。
“还记得那场雪吗?”边明所说的,就是跟美初开始相识的那场雪。
然而,死跟雪又有什么关系呢?美初不理解边明所说的话,只是痛苦,很痛苦,沉下去
江苏医院治疗癫痫病。因为她无法接受边明的离去。
边明说:“忘了我,记住那场雪。那场雪很美!”
“真的!很美!”
“很多东西很美,你也是!”边明一边说着,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。过一会,又指向坐在病床边美初的眼睛,她的眼睛清澈,幽邃,含着泪,在凌乱无绪中往下沉,渐渐蒙上了一层潮湿的纱影。
“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你要离开?”
“你要——”后面一个“死”字,美初无法说出口。她的声音很咆哮,彻底崩溃了。
边明躺在病床上,看见美初痛苦的神情,伸出手,捂住她的脸颊,看着她的眼睛,嘴角勾出一丝浅笑。他倒显得很乐观。调转头,他又看向病房窗外。当时也正下着雪,夹着风,飘得很凌乱。可是边明告诉美初,雪很美。
“何止窗外这一点雪,整个世界都很美啊!”
美初听见边明说整个世界都很美。她是无法接受的。她觉得,对于她来说,只要失去了边明,就失去了整个世界。她没法存活下去。她当时的想法,只想跟着边明一起离开这个世界。她还幻想有个天国,他们再次相遇重逢。她甚至幻想天国只有他们两个。
美初说:“边明,我们要一起离开这个世界。”
“不!”边明说,“你要等,等到有一天,懂得我所说的话,真正找到这个世界的美好。”
边明语气很恳切。
然而美初无动于衷。她绝望了。
“你还爱我吗?”边明问美初,眼神里充满期待。
美初用力点一下头。
边明说:“那好吧!为了我,为了我所说的世界,你一定要很好的活下去!”
美初当时并没有给予边明明确的答案。然而,活下去却是肯定的。
这次美初坐上火车离开,已经是她第三次回来。回到她过往的许多事物里,主要跟边明有关。
她去了他们曾经漫步的林荫小路,去了一家他们曾经极其熟悉的“果子粒”小店,还去了一同读过书的教室。
美初从窗户外面向教室里面窥看,仿佛缺着口子的玻璃窗户,是一个时光隧道的入口,通过它,可以看出许多黑白照片中那种陈年往事,有回忆感,又有沧桑感。
站在窗外,她还情不自禁地默数着课桌的座次,估计当年和边明同桌的地方。然而总感觉不对,有总觉得大致就是那个地方。一切都变了,一切又令人感觉大致还在原地。世界给人的感觉往往就是这样。
对于过往的事,记忆也是,时隐时现。记忆里的伤口和疤,就像被雪覆盖,融化了依然现出痕迹,有黝黑的山道,阴郁的山林,起伏的山峦,纵横的田池。也是别样一副多姿的画面,天地和江山。
火车开始在铁轨上滑动,是要起步了。火车外面,雪疏了,朵却大了。
窗外的景物像幻灯片一样,随着火车起步加速,越晃越快,越模糊。这也是一种时光隧道,将看得见的,看不见的,在眼前一晃而过。一下失了流年。
美初还年轻吧。可是,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她却觉得自己骤然变老了。因为失去了爱,她将自己的生命做成浮萍,不带多少目的和意义。
“雪很美吧!
“世界很美吧!”
美初细声嘀咕,语气里充满疑惑。贴在火车玻璃窗上的脸颊,冻得苍白清冷。整个人显得骨感瘦弱,身苗婉曲,单静。她正无情,无心地面对整个世界,车窗外的白雪。她还会寻找边明所说的世界吧。
这一回,她决定离开,永远不再回来。然而,决定去哪,她又是不知道的。
二零一四年七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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